很久了,她一直奔波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或者停留在空旷无一物的出租屋,她的生命住在两个极端,喧嚣与安静的极致,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有超强的神经,在喧嚣的人流中寻找自己的客户,在安静的极致中寻找自己。这些她都收放自如。
这个城市人很多,但是她的朋友少的可怜。她和一个男人每周约会一次,一起吃饭、看电视。做爱,而后各自安睡在自己的床上,男人从不在她的床上过夜,而她也不知道男人的家在那里,她亦不问。她觉得这些事没有意义的。她是奔波在这个城市的打工者,男人是这个城市千万小老板中的一个,有点资产,有个家,只是这些和她无关,自始至终她都不会过问和财产有关的东西。
她打算换工作了,她实在不喜欢每天在人流中拉客户,这样她常觉得找不到自己,她只适合一个人在空旷处和文字相处。所以她投简历去杂志编辑部。
她的新工作的地方据说离男人近很多,这不是她所愿意的,她更愿意在这个城市的边缘低廉生活着,她亦不是想和男人靠的太近,她觉得他们应该彼此保持必须的神秘感,正如她从不过问男人不曾告诉她的一切。她只是习惯性的处在灰色的某个角落,隐去一半真实,披上一层虚幻,这是每个成年人的外套。
她很少告诉男人自己的真实内在,她尽量在任何人面前微笑,无论身处何样的环境,她早已觉悟,她的微笑不仅仅属于自己,而她的泪却只属于自己。她亦在男人面前微笑,如同面对一个客户一样,她和他并不需要努力的把自己交付对方,他们需要的只是不紧不慢的互相渗透,互相隐去真实的一部分。
男人怀着对每个人的警惕和她约会,他会清晰的告诉她彼此的饮料杯,他会清楚的告诉她这是谁的刷牙缸,每一句话都在提醒她我们是两个互相陌生的独立个体。她平静接受。她很少和男人讨论深刻的问题,只是各自安睡,彼此孤立。
她说,每个人要想抵达彼岸,必定要经历此岸的磨难,经历漫长的黑暗与摸索,以便超脱自己的灵魂,所以她保持长久的沉默,而后在心里长久的独自寻找出路,寻找灵魂的出口。她因此有极致的冷静与素淡,出上班之外,很少化妆,很少用容颜取悦男人,这也不是她所长,她只取悦自己。
她很少在男人面前提及自己的女性朋友,她觉得女性之间的话题缺少太多理性的思考,感性的评判太多,而她自始至终都追求用严格的思考来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,所以她不会告诉男人她和女性朋友之间的任何话题。一如她从不告诉男人内心所有脆弱和敏感的时候,这些对她来说似乎有点可耻。
她会告诉普通朋友她的困惑,只是从不告诉男人,她从来没有觉得男人可以许他一世的温存,在每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,她辗转在床上,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,一个人光着脚丫子在电脑前敲打一段一段的文字,第二天清晨,眼光灿烂,化妆、微笑去上班,夜晚的孤单没有人看见。
她很少挑剔男人的不好,只是简单的保持沉默,偶尔觉得有点委屈,也随口说说就忘记了,她只是一味的认为她没有需索的权利。她也就习惯了男人的批评、习惯了男人的离去,习惯了男人滔滔不绝的诉说,她不是没有倾诉的欲望,只是觉得有些倾诉是留给自己的。
她后来去杂志社工作了,频繁的往返于内地和港澳之间,在不同的城市停留,用相机留下不同城市的人、风景、市井百态,那些在阳光下卖力吆喝的小贩、挺着肚子叉腰行走的孕妇、奔跑着啃冰激凌的孩子、拖着小狗在街道上优雅行走的时尚女子、穿梭在城市各条线路上的公交车,很多很多,都是她留恋的对象,她对任何充满人间烟火的景色都保持着充沛的热情。
她和男人还每周一次约会,偶尔去散步,偶尔做爱,她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办公室抒写一段一段人生的旅程,她不要求未来,也不提及婚姻,她亦不需要和某个人用某种法定的条文来约束一段情感,定义一段关系,尤其男女关系。只是她会把男人用隐晦的词语写进博文里,在文字里和男人进行真诚的交流,这些男人不知道亦不会让她直到。
同事说她的文字实在太平淡了,有的尽是自言自语的诉说,她笑而不答,她的灵魂真的没有太多出口,除了拼出一个一个的方块字。而她每天熟练的在电脑上操作摆弄各种时尚图片,向那些精英介绍奢侈品牌,也很少在杂志上贴出自己的文字,她直到面对耀眼的珠宝,她的文字太多平实,可是哪只是她自己的东西。
她又回复了过去的生活状态,去各地的城市拍摄,去各地的城市行走,在很多的机场等待、飞离、回来,如同候鸟一样。
有一次,她在自己专栏的最后一句写到,整个城市,有一种女人,她的前世是候鸟,所以此生她定不会为任何人停留,只行走在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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