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意翻开旧时相册,几张茶园的照片印入眼帘,多么熟悉啊。曾几何时,我远离了它们,曾几何时我淡忘了它们啊!
朝富阳西北角望过去,半山腰半山腰满是茶棱的,那便是我的家乡。那一片一片的茶园,从人家屋前一直绿到屋后,从山脚一直绿到山腰。每逢清明时节茶叶开始抽嫩,冒出的嫩尖密密麻麻地缀满枝头,微风拂过,屋前屋后山脚山坡,整个村庄就弥漫着缕缕沁人心脾的香。
小时候,一到采茶时节,全村人哪怕是平时最懒的卫根小佰,也忙碌起来了。全家人天蒙蒙亮就提着篮子出门去采茶叶,到中午就一篮子一篮子的往家中运。下午,家中的男士,便开始炒茶叶了。原先,炒茶叶都是手工的,锅子烧红后,用蜡烛油一擦,等“呲——”冒出一股热气,倒下茶叶,手便随着茶叶上下翻滚。小时看老爸炒得有趣,很想试试,因此也曾烫焦过手心。老爸倒没心痛,只是点上一支烟,淡淡地说这还只是“炒青”,真正地好茶还要“烩干”,需一掌一掌摸出来,才会有茶香。我也就是懂非懂的点点头。其实,那时的大人们,一季茶叶落,女的腰酸背痛,男的手上满是烧茧,哪有我们想想的这么美好。不过,现在家家户户都配上了电炒机了,不用手去一掌一掌的摸出来,人也就轻松多了,但是老爸却常感叹:不是一掌一掌摸出来的茶叶,总归不香。
我们家和村里的多数人家一样,茶叶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。爸妈文化水平低,只能靠山吃山,靠茶叶吃茶叶,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们姐弟四个。每年春节过后,看着满眼泛绿的茶园,爸妈忧郁的脸庞也舒展出笑容,交谈的话语也欢快起来。
当年,我们姐弟四人从高中到小学不等,一到学期开学,便摊开手要学费;一到周末,便要生活费。有了那片茶园,我们的学费与生活费也就有着落了。除生产队原先分给我们的茶园外,爸妈又到劳教所承包了一大片山,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开垦后种上了“龙井43”。那么大的一片茶园,为了省钱不请帮工,爸妈整日忙碌在那片茶园中,那阵子他们的手指间都深深地染上茶渍,一天就能摘上二三十斤青叶;晚上,一个烧火,一个炒叶,忙到一两点钟,炒出个五六斤干茶;凌晨,和村里人结伴包车到杭州梅家坞卖茶叶;当然,当太阳升起的时候,老爸和村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茶经生活。那时我就是靠着那透着茶香、浸着父辈汗水的收入,度过中学岁月,读完我的大学的。从那时起,那片茶园便在我心里定格成一种美好。
岁月荏苒,年复一年。爸妈依旧守着他们的茶园,任我怎么劝,就是不肯放弃那片茶园,而我刚工作那会儿还常去茶园帮忙除草、剪茶杆、采茶叶,晚上还会坐在老爸的茶灶旁,烧烧火、聊聊天,而今却总是推说工作忙,便与那片茶园渐渐地疏远了。
我心中的茶园啊,我该回去看你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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